在還沒書寫故事之前,我必須先明白部落的社會特性,因為,每個部落都有不同的神話傳說。尤其部落成員的誕生,家族遺傳之基因,都會使故事不同。雖然,在雅美族的社會,一個部落的組成,是由幾個家族合在一起的;在部落內的每一家族,都會發生不同樣不可思議的故事。我了解這故事之後,才去那個部落拜訪老人家。所拜訪的老人,理所當然與我有些親戚關係。如此,老人家才不會保留應有知識,全部陳述故事情節。如果,我在這部落沒有親戚,就會去找比較老的人,不論男女。但是,我要很明白所拜訪的老人家族背景。如家族有沒有斷層的年代(minaminasbang),否則故事就是「盜」聽途說的。

我去拜訪各部落老人家,都會給老人口述費、肉類(雞、豬)、飲料等等。這在雅美族的傳統社會文化也存在:要取得知識,族人打小米送給老人家吃,他才會把應有知識吐露給你,否則,拜訪者就空手而回了。

以下,例舉的神話故事主題是「誰來考驗巫婆」。我從老人家的口述,明白故事的情節之後,採用這個文詞作為這篇故事的主題。族語叫”sino o somakad do mamnek”,漢語「誰來考驗巫婆」的意思。

以下描述,係整理老人家的有聲風味而來。我按照老人家口語文學整理,盡量將故事內容敘述完整,讓後代族人一「耳」了然。只是,老人家的口述,不同於現在年輕人習慣的直線敘述法,時序經常顛來倒去,情節又複雜。我只有抓住敘述的重點,簡要地點出老人家的口語表達重點。

故事的引言,按照老人家口述,提到巫婆在雅美族社會裡所扮演的角色。讓讀者了解:在不同族群中,巫婆的社會角色是什麼。

第一段故事情節,是關於巫婆的神力如何被考驗。巫婆所說的話,是凡人聽不懂的語言,但均為真人實事。這一段中,老人家也提到發生情景的部落地理環境(在眾人靠近椰子邊的地方),該部落居民午後的氣候情景、餐後的休閒生活,作為第一段故事的結尾詞。

之後,為了明白這看似與主要情節無關的場景,我詢問這位老人家,也是我的親戚:「您為什麼提到午餐後的情景?」他(老人家)說:「因為這巫婆在這個部落(野銀)是很有名的。大家吃飽午餐後,都去她家聽聽她說的話。這也是傳下來的故事情節。而我(老人家)照著講。」

故事第二段,也是照老人家所說的,原汁原味保留下來。

老人家採取時間的距離,提到另一個部落內的人來考驗這位靈通的巫婆。這篇故事,我從另一位老人聽過傳說口語,情節很單調。不過,由這位老人家陳述起來,就不同了。這位老人家以生動的口語敘述:老鷹如何墜落在考驗巫婆的人的面前,考驗者心服口服的樣子,都陳述得歷歷在目。我問這位親戚老人家說:「這段故事,我從這部落的另一位老人家的口說之中,沒聽過剛才您說的那一句話。」老人家回答:「這位巫婆是我們家族的祖先,akes namen,所以這故事傳下來到我們,沒有斷層過。故是就是這樣說的。你(我)能分辨不同的家族背景嗎?你還年輕,部落社會的家族知識,都要很努力的學,才有豐富的學問。」之後,我只點頭表示明白老人家說的話。

故事的第三段,我從老人家的口述,整理巫婆在這部落內的社會角色。我把相信她(巫婆)的人翻譯為信徒(omanoyong jiya)。也問過老人家這個意思,他也很認同。

第四段文句,我照老人家談到的部落生活習慣,記錄下來,包括族人午餐後的休閒生活。餐後,該部落的人都聚集在這巫婆家內,成為她的信徒們,聽一些奇妙的話語。我特別問老人家:「你為什麼在口語中,使用信徒這個字?」他說,「信徒(omanoyong jiya),指的是相信她的人。這位巫婆可以舉發偷東西的人,連偷東西的地方,都能指證歷歷,在在躲不過她的視線。被偷竊的物品,也能清楚地陳述出來,一點錯誤也沒有。因此,部落內相信她的人很多。」我聽了被訪問的老人家這麼一說,就明白這故事的四段引言,之後書寫他(老人家)說的情節。這老人家不需要用其他口語言詞的用法,而注重於神話故事的光照力。

老人家在這段內之第二句話,提到巫婆的丈夫考驗她(巫婆)。丈夫的口語表達,不同於信徒,唯有不相信神力的人才會說出這樣的言詞。老人家以不同的口語表達方式,如實地傳達出她丈夫說的話,這是老人家口語文學的技巧方法之一,也是老人家根據祖先傳說,對族人之信與不信之不同態度,做出的分際。老人家在敘述傳說故事時,口說適度之情節,唾棄口語表達囉唆冗贅的人,視為之劣等人物。這段情節注重在巫婆與丈夫的角色。讓眾人注意巫婆的神力。這段文句,老人家採取巫婆的主觀態度,看到先生污辱自己的神明,使用一些小技巧來懲罰不信神的丈夫,讓他自作自受,承受極大的痛苦。也讓眾人明白神在天上,人在地上的人神分際。族人更要明白神的光照力,是人類沒有的靈力。這老人家也道出了什麼是巫婆或巫師:他們是神的使者,做出讓人類心服口服的事與話語。

這位被訪問的老人家同樣舉出雅美族人的神學觀,族人神話故事的章節。這老人家常用的觀念,因為他(老人家)很明白早期時代雅美族人的社會觀念,非常重視神學觀,來維持族人的社會秩序。我問這位老人家說:「你每次說神話故事,都是採取這種理念。在別的老人家那裡,很少聽到你這樣說的話。」他(老人家)回答說,「每一位老人家都會講故事。差別在故事是道聽途說,或者是從親生父祖輩聽來。我們的家族是從以前的祖先到世系、父系群等,沒有斷層過。到了我,聽父親祖父傳下的故事,就是這樣。我按照故事的情節流程說給你聽的。」聽了老人家這麼一說,就不敢繼續地問他很多問題,恐怕他不願意說出應有的知識。

在這段情節內,老人家以族人生活上使用的時間,如以烹煮食物(芋頭、地瓜)來量度時間的長短。他也為了巫婆的先生,確實體會到被神懲罰的感受,及回復原狀,之後與許多人繼續聊天。不過他以短短幾句話,道出巫婆丈夫的認同,作為結束這段文詞。我本來還想問他(老人家)很多,可是怕他生氣,不再說了。

之後他(老人家)說,如果這篇神話故事不是祖先傳下來的,我可以推出更豐富的情節。畢竟是該部落祖先的智慧財產,就往這部落的社會文化生活觀講給你聽。我沒有理由說出我自己的思維給你。Ta yaken o kavavatanen oya,其意,這故事不是我的,ta inapo akes namen,是祖先祖母的故事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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