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一天下午,按照生活慣例,去餵豬時,前面迎著而來的是一位紳士的人,因老人視線不足,認不出他是誰。我稍微瞄他一眼,看到那個人加快了腳步朝向我來。也許怕我走進了豬圈出不來地問。
他到了面前一看,原來是一位國中老師。心想,今天犯了什麼事,而來找我。平常見到他,僅是打個招呼,並無其事,心中有點怕怕的感覺。不管怎樣,我還是停下來等他。
我倆一見面,便帶著微笑的面容,距離越來越近。古人說:人與人之接近,要保持保住生命安全之距,家人當不在此限。之後,誰也不敢先說話,因為他有目的要和我說,於是他就先開口了,他的第一句話是這樣講的:「我知道你是個很喜歡讀書的人,所以我很快地來拜訪你。今年我們國中附設夜間部,讓有興趣的人有機會念書,是否要參加來充實自己?」
他怎麼一說,整句都灌輸在我腦海裡,根本沒有絲毫的考慮,便一口答應了他。他一聽到我答應他,來一個三十節的速度,面對著我又說::「很好,我還以為你不喜歡念書呢!那好了,你要去餵豬,而我還要環島打聽需要讀書的人。」之後,他就這麼一聲就匆匆而去了。他離去了,我也該去餵餓壞了肚子的豬。
那天的晚上沒睡好,一直想書要怎麼讀了,自己年紀大了,不是那十幾歲的孩子,頭腦比較好,而且想到國小畢業到現在已有二十七年沒看書的時間,不知道書要怎麼去念它。那時,也還會想到家庭生活,本來就是個窮苦家庭,又要去念書,豈不是更苦嗎!雪上加霜。那一夜想了一堆瑣碎之事,使我三心兩意,不知道要不要去念國中,猶豫不決。尤其家人是否能讓我去讀,這也是最大關鍵,恨不得快天亮,讓我安靜了心,免得夜晚當了白天,不睡地想著這事。
第二天,我把這件事告訴給沒有生過氣的內人,她看了我一眼,露出微笑地對我說:「你還有把握能認識漢字嗎?小學畢業已經是二十七年的光景了,那時,你讀的書與現在的國中書本,相差太多了,叫你怎麼念啊!如果你要願意讀,我是很樂意讓你念的,只怕你讀不來而逃學呢!」我知道她誠心誠意地讓我去念,便很謙虛地對她說:「我去讀了,家庭的事,一定分配的清楚,也會擬出計畫,讓我們的生活不至於窮苦。」「是你說的喔!」她不要使我食言而肥地說。「男人做事不是一場夢。」我不雅地回敬。
盼望的月份終於來了,九月是我們國中夜補校之開學。當夕陽畫出一幅優美的風景時,是我嚮往夜校之時刻。九月份多半是東北風,吹著溫柔的涼風。太陽還沒下海游泳時,我就騎上二十年前的摩托車,在馬路上,不是喊叫,就是東來西去地行走,它就是這麼爛的車。想摔掉它,不過總是比走路要好得多。開車方向是西方,順著日落而行,在路上東張西望地看其他人跟來,可是什麼半個人影都沒有。我知道紅頭(imorod)部落除了我以外,還有四位要讀書的人,在路上沒碰到他們,心想,也許他們先去了。上路大致花了幾十分鐘的時間,才到達蘭嶼國中腹地。
剛踏入校門時,覺得自己好像進入另外一個世界的心情,車子一直開往陌生的建築水泥房,眼光放遠一點,一見即有幾個別村的人在那兒坐著聊天。以年齡的鑑別,我比他們老很多。「紅頭部落只有你一個來念書嗎?」剛到達的別村人問說。「我明白的有四位青年人,不知他們來了沒? 」 我以老人的口語回答。「紅頭部落的人還沒有到,可能還在路上東張西望地看美人吧!」已坐在那兒的其他部落人說。之後,要念書的雅美青年,陸陸續續地趕來了。
該校的雅美子女國中生,看到我們新生老人家,從窗戶伸頭地注視我們,有的走出教室外看,也許是看到自己的家人或哥哥、姊姊。在念補校的,我是最老的,來到國中念書,知道自己會被人一笑不止。
這幾十個阿爸、阿媽進了教室,大家聚精會神地看學校佈置的壁報,以及孩子們的畫畫、寫作、成績表等等。這地方「國中學校」二十幾年沒進過,很陌生,覺得又回到二十幾年前的學生時代了。
回頭又再去念書,料想不到的事,也許是對學習認識一些東西的強力渴望,一步一步導引吧!

9/19/2006校後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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